4/03/2009

強權的罪與罰(原載聯合報2004/0408)

        最近這些天伊拉克境內的情勢,出現與以往不同的現象。開戰的是佔伊拉克人口多數的什葉派。而受攻擊的納西里,庫特,巴斯拉,納加夫,卡貝爾以及巴格達等城市都是什葉派的大本營。若再加上以往就紛擾不停的遜尼派,說伊拉克境內到處烽火也不會太誇張。而這也是停戰快一年,在美國對於布希在伊拉克作為的支持度也只有40%的當口。


 


        美國或是布希政府應該會覺得既悶又冤。


 


        美國在這一年中在伊拉克重建上不是沒有看的見的誠意與成就。首先,已打破一種迷思:認為缺少海珊的伊拉克會陷入內戰,如什葉派與遜尼派,庫德人與阿拉伯人。但事實顯示,除了偶發零星事件外,情況都在控制下。二是石油生產逐漸回復戰前水準,第三,美國自然知道單靠武力不足以達成伊拉克重建的目的,而必須回歸到伊拉克人民的主體性上。今年六月底政權將交回給伊拉克臨時政府(25名成員中什葉派佔13名),接著是全國性選舉,制定新憲法後由公投確定,再依新憲進行國會選舉。最終要使伊拉克成為一個以國會為中心的現代憲政國家,而這個國會又將反映出伊拉克以什葉派為主體的社會事實。所有的這些,對「解放者」或是「被解放者」來說,應是皆大歡喜的局面才對,然而又非如此。


 


        伊拉克戰後的穩定最大因素來自社會內部的自我調節機制,也就是每個教派在各自每個教區由城市,區到鄉村的,具有宗教信仰,行政管理與社會互助功能的傳統宗教民事合一體系。這種系統在海珊時代被國家機器壓制與取代,等到海珊被推翻,在沒有中央政府的情形下,正是這套系統重新啟動的時刻。換個角度看,各城、各區出現互不統屬的大大小小的宗教領袖也就不足為奇,而臨時政府和這些地方大小勢力基本上沒有區別。唯一要分清楚的是,有沒有和異教徒妥協與合作?


 


        31歲的什葉派領袖穆可塔達薩德爾和許多什葉派領袖一樣相信的是:讓伊拉克自海珊手中得到解放的不是美國人,而是真主。因此,美國人不是解放者,美國人待越久就越像外來的侵略者。穆可塔達薩德爾在其聲明中提到:佔領軍不撤出什葉派地區反抗不終止。而伊朗和敘利亞在第一時間聲明支持伊拉克境內的反抗,再加上來自黎巴嫩等地的志願軍參戰,正說明了一點:對美國而言,這些攻擊是恐怖主義,但對那些又年輕又窮的伊拉克人來說並不是。


 


        而美國所想建構的那套理想化的,認為可以適應伊拉克社會的俗世國家體制又如何?看看何梅尼的伊朗就了解了。伊拉克臨時政府的困難點更在於,在美國的支持下,臨時政府更像是一群等同海珊的新階級。回頭看看現在成為世界最大鴉片產地的阿富汗,由喀布爾到沙里夫的國道上,現在正是罌粟花盛開的季節。阿富汗境內種植罌粟的面積與2000年相比增加了36倍!更別提足不出喀布爾受美軍保護的卡扎以及一個個冒出頭的地方軍閥。伊拉克與阿富汗在美國反恐大纛下有著許多類似。


 


        國際強權介入他國事務後,常有不知如何與不知何時應該脫身的困擾,美國似乎還沒抓到要點。至於恐怖主義問題所顯示出伊斯蘭社會部份穆斯林對美國的仇恨,只要好好讀讀以蓋達為首的巴基斯坦、埃及、孟加拉數個組織發表的「在任何地點狙殺美國人」的聯合聲明就可以明白,何謂另一種的「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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